看到藍天白雲下的中興紙廠遺跡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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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才明白自己廢墟情結的由來。 圖／于國華提供 分享 facebook 不論什麼美學概念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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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都難以說服我相信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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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自己面對廢墟的心神蕩漾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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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來自一種美感的追尋。好幾次遇到這番情景。早年進入整修前的華山酒廠、松山菸廠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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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破牆缺瓦、物件散落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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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對我卻是莫大的吸引力。松山菸廠荒廢期間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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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因為工作進出不下二十次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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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即使髒亂濁臭不堪、蚊蟲無情叮咬，我依舊著迷於時間停格的滄涼。斑駁牆面好像極細的沙漏，用落灰數計著日子過去。樹木花草沒了主人，反而任性發揮；靜靜坐下，彷彿聽見樹枝伸展的聲音。 人去樓空、並非真空，「自然」住了進來。第一次走近松山菸廠牆邊水池，草叢藏著過冬水鳥，振翅在水面潑濺水花，我看著失神，好像成了池邊雕像。少年時看宮崎駿卡通《天空之城》，震撼強大。除了對飛行機器的酷愛，拉普達壯觀宏偉、但空無一人的寂靜，背景襯著白雲藍天，那畫面和我心有極強共鳴，不明原因的悲壯哀傷油然而生。拉普達的命運是毀滅，希達念了最後的咒語，神奇科技打造的飛天城堡瞬間崩解。但是，巨大樹木不受咒語影響，錯節盤根的捆包著城堡，向著藍天外飛去。天空之城的印象太過強烈，往後只要看到破屋，就一定想起拉普達。對廢墟的愛戀，甚至在拍婚紗當下，堅持外景要找廢棄工廠。攝影師很理解說，這是「頹廢工業風」；但我強烈的渴望，完全不為任何美學理由。只是苦了未婚妻，穿禮服踏進北海岸破工廠的滿地瓦礫。不久前去宜蘭中興文創園區，舊時紙廠的建築仍在，但剩殘墟。晴空下，大片草地旁的高聳煙囱，好像經歷過轟炸的廠房，都令我悸動不已。但這次除了拉普達，忽然記起四十年前的一個畫面，是我童年居住的眷村。小學畢業前一年，眷村要拆了，鄰居陸續搬走，很多屋子成了廢墟，門戶大開，滿地零亂。我和幾個孩子，每天到各家尋寶；廢墟天天增加，一起尋寶的孩子卻愈來愈少。終於輪到我家離開。家具物件送上貨車，我最後上車。貨車往南駛出村尾，掉頭往北繞行村外馬路。村子地基比馬路高，我微仰著頭，望向熟悉的村落，兩層樓排屋整整齊齊；我找到住了八年的老家，即使在明亮的藍天白雲之下，顏色依舊暗灰。老家也成了廢墟，想到心就痛了。藍天白雲下的廢墟，是我對老家最深刻也最眷戀的畫面。那一刻的遠離，我永遠失去老家，就此走出童年。直到面對中興紙廠廢墟，我才能夠明白，無論拉普達、或這些年來的廢墟情結，一直呼應著心中的追憶，那是對老家的最後回眸。也許，在我夢境裡，期望童年老屋如同拉普達，幸運被大樹保護著，藏在海角天涯。有一天，我能像希達一樣找到回家的路，再次巡視老家每寸地板和牆縫，找出曾經遺漏的寶貝，哪怕一截的鉛筆芯也好。，